新中国建立之初,百废待兴,国家急需对外贸易,以换取外汇。当时周恩来总理提出成立中国猪鬃公司,并由猪鬃大王古耕虞出面负责,但在他上任之初便遇到了美国冻结新中国的外贸资金。于是,一场斗智斗勇的“战争”开始了——
1950年10月,中国人民志愿军渡过鸭绿江,开始了抗美援朝战争。同年12月16日,美国总统杜鲁门宣布全美处于紧急状态,并冻结中国大陆在美的全部资金。
当时古耕虞正在美国旧金山返回香港的途中。他这时还是相当乐观的,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他的资金都不应该在被冻结之列。可是,他刚刚秘密返京不久,1951年1月中旬,就传来了他的在美资金被冻结的消息。
冻结的理由很简单,他们不相信一家私营公司能从共产党手中搞到那么多猪鬃。他们认为,四川畜产公司一定是与中共共同经营的,而海洋公司则是他们在美国的“惟一代理人”。
这笔被冻结的资金有700多万美元。其中90%多为中国政府所有,属于他的公司的资金仅为百分之几,这在当时是极其保密的。
本来美国政府冻结的是中国大陆华人的在美资金,古耕虞并不在大陆。但他属于“特别冻结户”,不经美国总统的特批,不能解冻,而且不许被冻结者提出诉讼。情况一时变得很严重。古耕虞不愿巨额的国家财产白白损失,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,决定做一次努力。根据他多年与美国进行贸易来往的经验,解冻资金也并非不能为。
有的同志劝他说:“你不怕美国联邦调查局怀疑你是共产党吗?你怎样洗清他们对你的怀疑呢?事情恐怕很难办。人比钱重要,不用太勉强去办。”
古耕虞主意已定。1951年2月,他返回香港,着手在美资金的解冻。另一场斗智斗勇的“战争”开始了。
他在美国和香港同时积极活动,事情总算有了进展。美国驻香港总领事找古耕虞谈话,要他出具证据,证明他在中国大陆的猪鬃公司已经卖给了中共,香港的四川畜产公司与大陆毫无关系。而且需要重庆、上海两地的英国驻华领事馆作证。
文件很快办好了。但有一件麻烦事。负责古耕虞与中国政府间联系的袁冲霄,是香港公司的挂名股东,当时必须在大陆。而美国人一旦发现香港公司股东有一人在大陆,就会不允许被冻结的资金解冻。
最后他们在中英文的发音上做了文章,将袁冲霄改为袁仲宵,而在英文文本中两者的拼写差别很小。
果然,美国人发现袁冲霄不在香港,并就此提出疑问。
古耕虞则拉来了一个声称是袁仲宵的人,表明真正的股东的确在香港。他们甚至理直气壮地反问对方:是否真正懂中文,在中文中“霄”与“宵”是两个同音却完全不同义的字。
美国驻香港总领事终于出面接见了古耕虞。
这是一个非常老道的外交人员。他直视着古耕虞:“你提供的证据经我们调查,证明是可靠的,有重庆英国总领事的签字,而且做了公证。”他那似乎一字一顿的沉静的语调像是在宣读判决书。
“据我们了解,你把国内的公司卖给中共作价很低,估计也就有实值的两三成,而且拿到的不是现金,而是公债。现在请你回答,你是自愿的,还是被迫的。”
这是一个意料中的问题,然而也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。无论说“是”还是“不是”,都将导致在美资金的不能解冻。古耕虞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智囊、曾是宋子文亲信的王君韧对美国金融及法律的熟悉和他的料事如神。
“你向我提这个问题,是违背美国法律的。海洋公司在美国注册,我是代表国的法人,我有权拒绝回答你的问题。”古耕虞迎着对方的目光,沉着应对。
总领事不禁为之一震,惊讶地问:“请你说清楚些,我违背了什么法律?”
“美国法律禁止以剥夺申诉人申诉权的方式进行审问,就像我们中国不能故意陷人入罪。你这个问题实际上使我无法回答。我能说什么呢?如果我说‘自愿的’,你会说我和中共合作,并以此不解冻我的资金;如果我说‘被迫的’,你们会要我证明,中共是怎样强迫我的,是用枪呢,还是把我关了起来。我做不到,我的资金还是无法解冻。”古耕虞侃侃而谈,“你可以先去问一问你们领事馆的法律顾问,你这样提问是不是违法。”
总领事耸了耸肩,走了进去。
过了片刻,他走了出来,对古耕虞说:“算了,谈谈你的心情吧。”
古耕虞说:“这个可以。不过,我想先问一问你,如果美国共产党执了政,要搞社会主义,要你的公司,给你一点补贴,还答应让你做一些生意,你会怎么办呢?”
古耕虞没有明言,用一个反问,把对方的球踢了回去。
接着是一阵沉默。总领事似乎一时间想不起应该再问些什么。
他镇定了一下情绪,接着问:“你是哪一年来的香港?”
问题突然变得具体化了。大概,总领事先生已经意识到对手的精明和准备之充分,决定不再兜圈子了。此后的谈话便进行得十分顺利了。一问一答,像是在例行公事。
“1948年。”
“你在大陆还有亲属吗?”
“一个都没有。”在此,不由人不佩服古耕虞坚持把母亲接到香港的先见之明。
“这两年你去过大陆吗?”
“没有。”古耕虞心中暗想:这两年去大陆都是十分隐秘的,每次他都要兜上几个圈子,避开国民党和港英当局的耳目。美国人应该是无从知晓的。退一步说,事到如今,也只能咬紧牙关了。
又是一阵沉默。总领事决定结束这场谈话了:“对你的情况,我们还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核实,然后报送国务院。”
时隔不久,美国驻香港总领事馆通知香港四川畜产公司,公司在美资金可以解冻了。但必须保证,今后中国的猪鬃一定要优先卖给美国。
古耕虞也通过美国驻香港总领事馆提出,中国的猪鬃是要用货去换的,希望他今后和大陆有贸易往来时,美国政府不要再冻结他的资金。正为寻找猪鬃这一战略物资而着急的美国政府同意了。于是,这一看似无法解决的危机,在古耕虞的周旋下,终于化解了。
来源:民建中央网站